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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其他 > 僵尸缪斯

  这不是……我送吞赦那林的那副小画吗?

  怎么会在……枕头底下?

  我呆坐着,绞尽脑汁的回想,脑子里忽地一闪——等等,这好像是……前天晚上,从吞赦那林衣服里掉出来的?

  他收下了,还……揣在身上?

  我愣了一下,嘴角止不住地慢慢上扬,回味着刚才那个吻,与前夜和昨晚他那些古怪的举动,脑海里如拨云见日。

  吞赦那林……你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不是因为我这张脸,是你对我本人,动心了?

  所以你才问“为何”,不是问我,兴许,是质问自己?

  我无声轻笑,感到呼吸分外顺畅,缠绕在喉口处名为征服欲的毒蛇得到了首次喂养,一种莫大的满足感自心底升起。

  我的缪斯,这凶猛高傲的野物,被我捕获了吗?

  从此以后,我是不是再也不会灵感枯竭了?

  这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我将小画塞进衣间,精神振奋地下了床,把火焰石从背篓里取出来,开始制作颜料。

  火焰石比其他颜料矿石要硬,光是砸碎就十分费时费力,等到开始筛滤时,我手指都已经肿了。不愿耽误时间,我忍着痛进行后面一项项的工序,趁着白日山上的烈阳进行晾晒。

  到了落日时分,最后一道蒸煮的工序总算完成。

  将颜料颗粒筛进罐子里时,我的胃开始一阵阵疼痛起来,这才意识到,我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一整天,吞赦那林的仆人都没有送吃食来。

  是他生着闷气,忘了吗?

  见桌上放着我准备留着喂鹫兄的鸟蛋,我犹豫了一下,剥掉蛋壳,咬了一口。又冷又腥的蛋肉滑入喉口,险些把我噎着,我连忙就着冷水咽了下去。胃里落了东西,似乎好受了一点,我便打起精神,点了灯,开始继续修补这副画来。

  泛着紫色荧光细闪的白色颜料甫一落在纸上,便似洒上了星辉,焕发出新的生机来。我正暗自惊叹,突然,一丝凄然的女子呜咽声,从近处飘来:“……弥伽……救我……”

  手指一抖,笔掉到画卷上。

  我心底发毛,缓缓侧头,朝门口看去。

  “呜呜……”可那凄然的呜咽声,不是来自门口,而似乎是…来自我面前的这张桌子。我扭过头,身体僵住了。

  桌上的那幅画,宛如活物一般,扭曲着,蠕动着,朝四面拉伸开来,竟然蔓延生出了…扁平的人类手脚,漂浮起来,浓稠的鲜血从画布底下溢淌而出,混合着缕缕漆黑的发丝。

  我吓得往后退去,大叫起来:“吞赦那林!吞赦那林,救我!”

  淌到地上的血液蠕动着聚拢起来,凝聚成一具枯瘦的人形。一双血淋淋的手猛然攥住了我的双脚,虬结的黑发下,抬起了一张肌肉裸露的无皮人脸,没有眼珠的眼孔空洞而黝黑。

  “还给我……”女子的尖叫声愈发凄厉,像一万只野猫嘶嚎,“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啊啊啊啊——”我一脚踹向桌子,骷髅烛台晃了晃,一下倒在了画上,“轰”地一声,画卷被顷刻点着,火焰冲天而起,将爬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鬼影卷裹在内,眨眼之间,画卷和鬼影都化作一蓬灰烬飘散开来,只余一缕白烟升向空中。

  一滴液体落在我的额上,顺脸颊流下。

  我抹下来,指尖透明晶莹,就好似是……一滴眼泪。

  我呆坐在那儿,心有余悸之外,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怔怔凝视着那缕白烟渐渐消散,方才回过神来,立刻爬回桌前,捧起那团散落的灰烬,可无济于事。

  这幅画,被吞赦那林珍而重之的宝贝,已没了。

  一切都毁了。

  我是借着这画才留在他身边,可画没能补好,却被我失手烧毁了。即便他对我刚刚有一丝的动心,怕是也将,付之一炬。

  那我还能抓得住我的缪斯吗?

  胃里一阵剧痛,我弯起腰,突然听见“砰”地一声,寒风灌入,房门大开,一抹高高的黑影立在门外。

  我慌乱地想藏起身前的灰烬,却听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了面前,镶着孔雀石的靴子与他绣金的袍摆落在眼底。

  烧得这样干净,要说不是故意,很难让人信服。

  “你做了什么……”

  听见吞赦那林的声音,我不敢抬头,后颈却被冰冷的五指一把锁住,被迫仰起脸来。

  “秦染,你做了什么?”吞赦那林的嘴唇在颤,蒙眼的黑布下竟渗出鲜红的血迹,顺着脸颊流下。握着我后颈手指的力道极重,似乎想将我的颈骨一把掐碎。他一字一句,声音从齿间迸出,如困兽在笼中撕咬:“这是弥伽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唯一留给我的……为何你要将它夺去!为何?”

  弥伽——原来那个女鬼唤着的,就是吞赦那林的旧情人的名字吗?“我……”我张嘴想要解释,胃部的痛楚骤然加剧,像被尖刀狠狠贯穿,我捂住胃部,整个人疼得蜷缩起来。

  一天没吃东西,我胃病犯了。糟糕,真不是时候……

  “我……”我还想说什么,结果嘴一张,胃部一阵要命的挛缩,我没忍住,弓起身躯,“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团秽液。

  好死不死,全呕在了吞赦那林镶着宝石的靴子上。

  我想死。

  我捂住嘴唇,想止住呕吐,可胃部挛缩一波一波袭来,我呕在手里,混着血丝的胆汁顺着指缝渗了出来。我心底一沉——我又胃出血了。我得去医院……可这深山老林的,不说附近的医院有多远,要是现在出了这雪山林海,他眼下还生我的气,兴许这一走,我和吞赦那林这点浅薄的缘分也就断了。

  除非,他肯送我下山,肯和我一起回城里。

  “吞赦那林,呕——”

  我双腿发抖,撑起身子,被他一把操住了腰,拖抱起来。

  “你怎么了?”他似乎变了语气。

  我死死捂着嘴,实在不想污了他这身价值千金的古董袍子,便推了他一把,岂料他身躯这就跟尊冰雕一样巍然不动,我没能忍住,一口呕出来,混着血的秽液从指缝溅到了他肩头。

  我……草!

  此生再丢脸也没有了。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我属意的缪斯……

  我难堪到了极致,耳颊灼烧,只如置身于水深火热间,胃部的挛缩更停不下来,我越忍,便呕得越凶,突然臀部被往上一托,我又被他抱小孩似的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我疼得厉害,捂住胃部侧身蜷缩起来,却又被他按住肩头,被迫平躺,手也从胃部被他强行扯开,按在身侧。

  “哗”地,领口被扯开来,盘扣上的玛瑙崩到我的下巴,冰冷的手指触到胸口,我一个激灵,垂眸望去,只见吞赦那林修长的手指自我赤口裸的胸膛一寸寸滑向胃部,他指尖所触之处,我的皮肤下隐约浮凸出一根红色的线,转瞬又消失了。

  “这是什么…呕……”我想问,又想吐,唯恐吐在床上,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强行将苦腥的血水咽了回去。

  “你生病了。”他的手指停在胃部。

  “废话…呕……是人都会,生病!”

  吞赦那林的指尖似乎一僵。

  我见他神色微怔,不知在想什么,一把攥住他的袖摆:“吞赦那林,送我,送我下山,去医院,我这病,得立刻吃药……”

  “医院?”

  完了,我心想,吞赦那林不会连医院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似是想到什么,他抬起手,放到唇前,呼哨一声,立刻,扑朔朔的振翅声从外面袭来,一只白影闯入帷幔,落在他的肩头——是那只帮我给他送过画的红色头翎的兀鹫。

  “去带药师来。”他道。

  他不是说他救过那些动物吗?怎么,不会治人的吗?

  “呕——”又一波挛缩袭来,我扭身吐到了床下,这回的血多过了胆汁,吐出来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秽液,比上一次胃出血的情况还要严重。妈的,我不会死这儿吧?这念头浮上心头,我突然害怕至极,又干呕了几下,却已吐无可吐。

  我虚脱地伏在床沿,连去看一眼吞赦那林和他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整个人似乎在往下陷,要陷入无底而寒冷的黑暗中去。

  “我要死了,吞赦那林……我不是故意的……”

  身躯一沉,我好像被厚实的被褥裹住,又被抱了起来。

  浑浑噩噩间,有温热的液体一勺勺喂入口中,混合着奶腥气与药味,我条件反射地又要呕,被捂着嘴唇,强行堵回去,却引发了更强烈的呕吐反应,我几乎是立刻喷了出来。

  “换一种药来。”

  “神,神主大人,这小阿郎这么不行哩,这些药只能镇痛,他吐个不停,我也不晓得哪么办喏……神主大人,饶命……”

  朦胧之中,杂乱的声音在周遭响起,又渐渐远去。

  “呼——呼——”

  寒冷的北风刮过脸颊,似万鬼呼啸,其间夹杂着类似马蹄飞速踏过地面的声响。身躯在上下颠簸,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点点细雪迎面袭来,前方黑暗,看不清去处,只能看见马头眼前晃动,两侧有缰绳,被一双苍白的手攥着。

  心疑自己在做梦,我扭过头,看见身后坐着一人,被羊皮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瞧见嘴唇,但毋庸置疑是吞赦那林。

  “你要带我去哪,吞赦那林?”

  他不答,只是一手按住我的后脑勺,见我的头按回了身上裹着的被褥里,护着婴孩一样,只许我的鼻子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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